47 ? 第 4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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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 第 47 章
◎【對前輩的敬重】◎
那次休息時間, 李心艾跟沈鈞說完話，就又抱了一下安撫娃娃，她坐在椅子上抱著它發呆的側影, 看上去簡直不屬於這個世界。眼睛虹膜好像玻璃, 隔著玻璃，好像在看著好遠的地方。
導演看到這一幕, 也嘆了一口氣。讓人叫她回來, 場記板一打，繼續回去拍。
“如果今天拍不好, 明天可能要接著來。”臨走前，他對沈鈞說，“你也覺得無聊吧？”
沈鈞低下頭，沒有說話。
這次竟然順利地過了, 李心艾的動作沒有卡頓, 她看上去心不在焉, 有點慢悠悠的。誰在做家務的時候能幹勁滿滿呢？
洗碗的動作結束後，導演緊張地讓推進下一個鏡頭, 沒有休息，化妝師沖上去就地補妝。妝容與光影的配合, 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。站什麽地方都有構圖。（李心艾還是喜歡更自由一點的……）
到位置，甩掉手上的水珠，李心艾身前還有條圍裙，紮起來的頭發和牛仔褲，腳踩居家拖鞋。她坐這打扮都能不顯得土, 而是【有居家氛圍】, 已經是燈光布景構圖, 加上她本人魅力的體現了。
雖然李心艾本人是毛骨悚然, 她覺得為了美感也不該搞這些。
但對獨自居住的女主角來說，一開始是懶得買圍裙，小時候在家裏做家務可能根本都不戴，一個人生活久了之後，又默不作聲地把這些都買回來了。開始能體會父母的生活。
已經洗完了，卻還站在廚房裏。沒有工作，意味著也不太趕時間，一天的時間對她來說分割成很多個大塊。直到下一個分界線為止，都是被慢悠悠的擠壓著流過去。
莫比甚至感覺有點呆呆的，歪頭看著窗外，某種意義上已經過著和父母一樣的生活了，卻更加不想回家。
看著廚房水槽旁邊很狹小的窗子，透過那裏也看不見外面的天空，隔著幾十厘米，是另外一堵墻。中間的縫隙有光流瀉下來。
李心艾沒搞懂光到底要什麽角度才能流下來，但電影就這麽拍吧。
在那裏看了一會，擦手，回去看電視了。
因為只有一個人住，廚房也沒什麽煙火氣息，李心艾自己的家裏也很幹凈，但有的時候媽媽會把收到的禮物，一大塊的火腿、臘肉、不明動物的肉幹掛在廚房墻上。莫比桌倒是上有很多瓶瓶罐罐調味品，開了，但沒有用多少。
還有發黴的罐頭。也和她家裏一樣。
莫比在客廳坐著看電視的時候，鏡頭就越過她從廚房門的縫隙拍這些瓶瓶罐罐。一個人要怎麽吃得完呢？但她的生活也不需要多的一個人分擔，更不需要回去加入大團體。
種種想法，全部都在那一幕裏面蘊含完了。
因為廚房和客廳是連在一起的，本來就是包下了一個房子進行改造，作為拍攝場地。所以攝像機可以順著她的腳步出去。（後面剪輯又把出去這一段剪掉了）不需要另外找場地和時間。
難得那時狀態好，就要一鼓作氣。
沈鈞在場外坐著，看李心艾坐在地板上，盤著腿，手放在膝蓋上的側影。和剛剛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時，抱著玩偶的樣子差不多，就是再拉大了四五歲。
之前沈鈞還擔心過，她只能本色出演未成年美少女（那喜歡她的人豈不是……！好，現在知道為什麽，她絕對不肯承認自己是粉絲了）但就是邁入片場邊界的一瞬間，就變成了【精神狀態還是好像十幾歲的成年女性】，明明是同一個人啊。
雖然看著電視，但明顯沒投入，把聲音當成背景音，影像也只是在眼前流過。好像在看很遙遠的地方。
也不能說難過，這一幕沒有任何煽情催淚的要素。基本誰都是這麽過的，誰都會有有點寂寞的時候，只是有種淡淡的悵然。
沒有加上音效音樂，沒有剪輯，在場外看著，就能把這種情感傳達給觀眾的女演員可不多。
他感覺到這人確實是有實力的，不是有天賦，而是已經把天賦轉變成了實力，她才入行多久，她是啥工作態度？甚至要考慮到她的精神狀態……沈鈞簡直自慚形穢。
他對她就有點回避。
終於回避了！李心艾決定不再說“你嫉妒我吧！”，而是轉而讚賞他——總算能正確認知兩人之間的差距了。
我什麽地位。你什麽水平。
而相對的，李心艾在下班，等助理收拾東西、開車過來、叫經紀人的間隙裏，被導演拉著吹水。他是不是也有介紹兩人認識的想法？不是相親這種庸俗的，而是沈鈞既然能接受邀請來一趟，那估計就對李心艾感點興趣，還在這裏待了一下午，看完了！
這人雖然不接通告，時間沒法換算成錢，不能像以前周目的李心艾一樣，單手插腰，說你耽誤的這些功夫已經價值多少美元了，但他的時間可也是很寶貴的。錢買不到才寶貴呢。
也許沈鈞作為演員想提攜後輩吧？他在圈裏確實有這名聲。有能力有人品的後輩，他都不吝惜於幫一把。
嗯，李心艾有人品嗎？導演想。
反正她到目前沒犯什麽錯吧。
導演就想著廣結善緣，讓他們牽個線也好啊。
說不定李心艾還能把沈鈞拉回來主流市場圈。她就長了張偶像派的臉，看著她被大家喜愛的樣子，和她本人閃閃發光的模樣，也許沈鈞也會想重回大眾目光下吧！
結果李心艾聽他說沈鈞這幾年在歐洲，搞音樂劇，就說：“呃！”
他一開始也是演話劇，他家應該能夠運作，把他塞進電視劇……不，太土氣，還是直接進電影，去國際舞臺吧。只要花錢應該能砸下幾個美國的獎，資本主義國家嘛。
結果就是演話劇，小小的舞臺，還不是國家劇團。就是自己搞的那種，有時候一場下來就幾個人坐在下面，最後還是被人家拍照發抖音，說【有帥哥在演戲】，看的人才多起來。
李心艾嚴重懷疑這個是他家裏人看不下去，幫他買的營銷。但這也不管什麽用啊。這年頭哪裏有人看得下去話劇，小城市，李心艾連莎士比亞《第十二夜》都看不下去。（現實中，得到女演員模擬器後，她是有幻想過上進的。但初中時試了一下，七分鐘後睡了過去，就放棄了。）如果買了營銷，那也沒上熱搜，不然就太明顯了。
觀眾從四五人變成了七八人，最多的時候到了十一二人。完全不頂用！
沈鈞對此卻挺滿足的。他和前幾周目【李心艾】談談吧，她應該喜歡他，她那個時候已經被導演、大中的目光和期待弄瘋掉了。覺得就算喜歡表演，也大可以以後買一個在海邊的白房子，在裏面的影音室裏，關起來，對著偉大的電影模仿。不需要觀眾，如果實在需要觀眾，在當地的劇團出演就好了，人很少，她反而可以控制。
沈鈞也是一樣，喜歡表演，投身這個事業，上的也是正經名校金融系（游戲裏第幾個學金融的了？）但實在沒到沒觀眾一個人也可以的程度。沒觀眾叫什麽表演啊。不想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，才去劇院。
人少對他剛剛好，不，都是有更多的觀眾才好，觀眾更多的誇獎自己才好，李心艾還不是演員，都有這種虛榮心了，沈鈞難道真是聖人？
不過他覺得看著個位數的觀眾一點點增多，自有一種充實之感。
“甚至減少都是有意義的。”沈鈞說。哇靠，這人真是聖人吧。
李心艾不可思議地看他，雖然是游戲，但畢竟是人生模擬，她現實中的一些表情能實時投放到屏幕中的自己臉上。
實在是太沒禮貌了，導演用手捂住臉，沈鈞裝作沒看到，他說：“觀眾的反饋，能督促我們改進演出。”
這話真是作為前輩的諄諄教誨，李心艾想著下周目攻略他，現在愛情線沒開，好感欄裏沈鈞對她的態度定義已經是【有才的後輩】了。
括號。（很容易走歪路）
可惜李心艾算上【前世的記憶】，經驗甩他幾條街，也完全沒想過要聽以後的交往對象上課。只覺得。
“你說話像廣電微博。”李心艾說。
“你這話可千萬別在網上說……”導演說。他電影還想上映吶！別臨陣被封殺女主角。
不拍電視劇，因為就算他自己沒有那個意思，電視劇為了回本，肯定也要提前預熱造勢宣傳。不單單是炒作，也有為了其他的演員導演編劇而過來看的。優良團隊推出的優良劇本，偏偏裏面還混雜了一個他。
“觀眾不是因為我而來的。”沈鈞說。“我很擔心沒有完成好我的那部分工作，讓他們失望。”
“呃。你可以不當男主角的。”李心艾小心翼翼建議。
雖然他都已經混到這一步了，怎麽她才來建議？
和沈鈞對她的想法一樣，她也覺得【這人腦子有點問題啊】。
還優良團隊優良劇本當男主角呢，怎麽李心艾這周目第一次進軍國內，就是演仙俠劇的女二啊。
此時能像李心艾之前一樣，罵一句【性別歧視】，也可以。但她感覺更多的是階級問題，他有錢她沒錢嘛……
沈鈞就挺平靜的，她想這個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優勢吧！裝沒意識到就太賤了。
沈鈞說：“因為我想當男主角。”
“哦……”李心艾說。“雖然我覺得你不說這句話就是裝不懂。但說出來還是太賤了”“咳咳咳！”導演劇烈咳嗽。
他組起來的局，如果在這裏打起來怎麽辦啦。
沈鈞面色如常。他聽見了嗎？最後那三個字。李心艾從下面偷看他。沈鈞回看她一眼。
嗯。聽見了。李心艾想。
“因為我想要完成自己的表演。”沈鈞說。大段大段的表演，像舞蹈男演員。他需要的是之前李心艾一樣，百分之七八十戲份的【絕對主角】。都不是絕對男/女主角。戲劇裏這樣子還好，《羅穆盧斯皇帝》沒有皇帝就沒法演了，電視劇這樣真的很過分，聞所未聞。
不過如果他想的話，真的能組起來一個局，不會比今天導演把他們兩個拉過來聊天更難。
“有錢真好啊！”李心艾說。那個年代片酬還沒有膨脹，沒有一天兩百零八萬，煤老板就可以說投資了，還很受歡迎呢。
反正沈鈞是沒有【不靠家裏面】的清高感覺，隱姓埋名，從一個小龍套開始在紅店打工。他從小到大受的教育，被好好養著，去美國讀商科都是家裏出的錢，怎麽可能說切割就切割。那叫不孝啊。
這人也是有點癲……李心艾想。他的想法是一部分，還有“怎麽就和我說了？”
她很納悶，“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。”
還說他不是她的粉絲！這抖給媒體也是大料啊。
沈鈞多年來磨練演技是有用的。他後來參演的電影電視劇都是經典，他在裏面也拿出了配得上【男主角】的演技，作品到現在還會時不時被提起名字，劇照拿出來都能引起一發懷舊潮流，雖然這人才三十二歲啦。
他在國內還是很知名的。長時間待在歐洲反而像是饑餓營銷，如果爆料，肯定能上微博頭條。
“哦，我想你不會說出去的。”沈鈞對她一笑。
奇怪的是，之前覺得他這樣那樣的不靠譜，有點神經病，【你以為你算老幾啊】，但就是現在，李心艾確定了，他的確是大前輩。
有種大人的感覺，她突然拘束起來，抱著玩偶坐在原地不說話了。
導演之前就調轉腳步往旁邊挪了一點，努力假裝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，他不存在。
但同時又不能完全走掉，現在是他們三個人在這裏談事，其他人才識趣地不上來打擾，導演還得在這裏盯著，不要讓其他人也上來，聽到【大料】。
他心想什麽啊？這種好像又沒參與對話，好像又是兩人交流一環的感覺。
總之就是演話劇，等到某天他感覺演技到可以出師的程度，才去跳往更大的舞臺，這人厲害的地方就是他想跳就能跳。哎呀，很多人空有演技卻不紅的。
隨時可以組建一個劇組讓他進去，或者這個做不到的話，畢竟前期準備還是很花時間，那他可以空降到一個已經籌劃好的劇組，擠掉原本的男演員。
他不會有什麽感覺吧，如果對方演技比他好，他可能會有點慚愧，放棄（會嗎？這東西又要怎麽評判？如果不是太大的斷層差距的話。）但如果他覺得自己能行就會上。可是被擠掉那個也是拼上了演技之外的，名氣、粉絲重視度、人設。甚至包括經紀公司合約在內的一大堆東西呢。
但現在已經不能說他全靠家世了，他不是已經內化資源了嗎。現在大家說起來，包括圈內人，首先說他是影帝，然後再說“他家裏面很厲害，所以不可以對他搞別的。”
難怪沈鈞不跟家裏面切割呢，這怎麽切啊。
話劇，觀眾少的話，還可以控制。這人不愧是學金融的，他放棄從事商業，是不是就是不想玩杠桿啊？有多少本金做多少事。去幹實業好了，他家也確實是搞實業的……巨頭。
“你去搞話劇，不也是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大堆人，也有人沖著其他演員、編劇、導演，包括戲劇本身來看的呀。”李心艾說。
她對沈鈞倒是沒什麽意見，但想到這人有的優勢，就想戳他一下。
之前還以為他全靠自己呢，別說得那麽清高。有solo歌手，哪裏有solo男演員。
沈鈞就很謙遜。他說：“大家也是共同去完成一個作品。”
旁邊導演就算離了幾步也用不讚同的眼神看李心艾，李心艾想他怎麽又謙遜起來了，搞得好像她很咄咄逼人一樣！
但戲劇沒有影視作品那麽鋪天蓋地的宣傳，說難聽點，本來就沒什麽人看。沈鈞剛進去的時候，是因為上一個男主角跑了，他投資進去的，就順便頂上了。那時就是四五個觀眾。
後續觀眾人數增多了，其他條件沒變，按照控制變量法（高中總上過的），可以認為是因為自己的改進。
“嗯。嗯。抖音打廣告怎麽不算改進呢。”李心艾說。
導演斜眼看她。
李心艾吐舌頭，躲到沈鈞的身後，她看出來這人是既不會打她也不會罵她，也不會生氣的類型了，當然沒有碰到他，兩人的距離超過五十厘米，在視野上，沈鈞擋住了導演投向她的視線。
“也是自己和大家一起進步。”沈鈞說。導演敬佩他，沈鈞比自己還小上十幾歲，怎麽能忍住不打她的。“我認為在能力還不夠的時候，在小的場地環境裏，是對觀眾負責。”
李心艾想這人腦子好怪啊，他真的把這個當成事業，不，是人生價值在做嗎？
不過演舞臺劇開局的話可能就會這麽想，他們說話和表演都會比較誇張，日本好多演員就這樣。
但後續劇團解散，地方的小劇團，這樣也難免，沈鈞一開始進去就是男主演不幹了，倒是還能追加投資，但人家自己不想幹，【“看不到未來”】就那麽幾個人，就散了。
按理來說和他也沒啥關系，他就在那裏待了幾個月，和一些大學生實習的時間差不多。李心艾跟顧賢的助理聊天，她是她身邊極少數在國內上本科，並且真的順利畢業找工作的人，她就對她實習的公司完全沒感情，覺得同事上司都去死好了。所以才來做娛樂圈明星助理嘛……
但劇團解散後，沈鈞給裏面一個家中困難的人介紹了工作。還借了錢，幾十萬呢。
“……哇。”
“你道德的金光閃到我了。”李心艾說。
沈鈞：“？”
“因為求到我頭上來了。”沈鈞說。
他微微皺著眉，好像唯獨說到這件事時，不太希望李心艾誤會。
娛樂圈裏被認為是個【善良的人】，感覺完全是罵人。
“就是說啊……”李心艾說。“我身邊被求到頭上就會答應的人很少誒。”
難道是她的朋友圈素質太低了嗎？
也不是說有錢就可以把錢借出去了，就李心艾的經驗來說，有錢人反而在這方面很吝嗇。
久保美玲和她出去玩，花那麽多，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，也不會讓李心艾付錢。但她很懷疑在路上遇到一個需要幫助的人，金錢方面，要借ta幾十萬，久保美玲會不會給——肯定不會的。
那不符合她的價值觀。
李心艾自己感覺也……她現實中沒有幾十萬，游戲裏有，應該會給吧，因為是游戲的貨幣，如果跳出選項就會選。
這種善良的選項，基本後面也會有好的結果。
現實中的有錢人生活——這種程度的有錢——她還沒有過過呢。
沈鈞不可思議看她。看了十幾秒。他感覺不光是她說出來的話中透露出的為人處事的態度（這年頭的年輕人可能就是這麽潮吧），她話語本身都能嚇人一跳。
“一直，花別人的錢。不太好。”他說。
“我也有在反思呢。”李心艾興高采烈。對她來說只是游戲幣，模擬裏的一年兩年進程，也是隨便點點鼠標就能跳過，“等我賺大錢出名後，我會請回去的。”
“……完全是空頭支票。”導演嘟囔。
沈鈞站在人格角度上規勸，而導演主要是覺得女演員一直花別人的錢，被爆出去就完蛋了，什麽，對方也是明星？那不管了。
圈內人談戀愛，一方再傻，被騙也是該的。
就是也覺得年輕人真潮啊。
導演強硬說，“好了，這一項也跳過！”跳過所有危險的話題，轉而吹捧起沈鈞。
不能指望通過列舉他的成就，來讓李心艾心生敬佩了。她今天一上來也知道他是影帝，上網查也能知道他的人氣——至少能看到百度百科裏他的獲獎履歷，和微博粉絲量吧！但也沒半點尊敬的意思。
【對前輩的敬重】，00後已經把這個美德丟到垃圾桶去了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感謝在2023-11-22 08:46:27~2023-11-23 13:55: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：芝芝咪嗚 1個；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：想吃貓的魚 1個；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：夾子oneday情 19瓶；想吃貓的魚 3瓶；徐月、花花家的虎虎 1瓶；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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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【對前輩的敬重】◎
那次休息時間, 李心艾跟沈鈞說完話，就又抱了一下安撫娃娃，她坐在椅子上抱著它發呆的側影, 看上去簡直不屬於這個世界。眼睛虹膜好像玻璃, 隔著玻璃，好像在看著好遠的地方。
導演看到這一幕, 也嘆了一口氣。讓人叫她回來, 場記板一打，繼續回去拍。
“如果今天拍不好, 明天可能要接著來。”臨走前，他對沈鈞說，“你也覺得無聊吧？”
沈鈞低下頭，沒有說話。
這次竟然順利地過了, 李心艾的動作沒有卡頓, 她看上去心不在焉, 有點慢悠悠的。誰在做家務的時候能幹勁滿滿呢？
洗碗的動作結束後，導演緊張地讓推進下一個鏡頭, 沒有休息，化妝師沖上去就地補妝。妝容與光影的配合, 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。站什麽地方都有構圖。（李心艾還是喜歡更自由一點的……）
到位置，甩掉手上的水珠，李心艾身前還有條圍裙，紮起來的頭發和牛仔褲，腳踩居家拖鞋。她坐這打扮都能不顯得土, 而是【有居家氛圍】, 已經是燈光布景構圖, 加上她本人魅力的體現了。
雖然李心艾本人是毛骨悚然, 她覺得為了美感也不該搞這些。
但對獨自居住的女主角來說，一開始是懶得買圍裙，小時候在家裏做家務可能根本都不戴，一個人生活久了之後，又默不作聲地把這些都買回來了。開始能體會父母的生活。
已經洗完了，卻還站在廚房裏。沒有工作，意味著也不太趕時間，一天的時間對她來說分割成很多個大塊。直到下一個分界線為止，都是被慢悠悠的擠壓著流過去。
莫比甚至感覺有點呆呆的，歪頭看著窗外，某種意義上已經過著和父母一樣的生活了，卻更加不想回家。
看著廚房水槽旁邊很狹小的窗子，透過那裏也看不見外面的天空，隔著幾十厘米，是另外一堵墻。中間的縫隙有光流瀉下來。
李心艾沒搞懂光到底要什麽角度才能流下來，但電影就這麽拍吧。
在那裏看了一會，擦手，回去看電視了。
因為只有一個人住，廚房也沒什麽煙火氣息，李心艾自己的家裏也很幹凈，但有的時候媽媽會把收到的禮物，一大塊的火腿、臘肉、不明動物的肉幹掛在廚房墻上。莫比桌倒是上有很多瓶瓶罐罐調味品，開了，但沒有用多少。
還有發黴的罐頭。也和她家裏一樣。
莫比在客廳坐著看電視的時候，鏡頭就越過她從廚房門的縫隙拍這些瓶瓶罐罐。一個人要怎麽吃得完呢？但她的生活也不需要多的一個人分擔，更不需要回去加入大團體。
種種想法，全部都在那一幕裏面蘊含完了。
因為廚房和客廳是連在一起的，本來就是包下了一個房子進行改造，作為拍攝場地。所以攝像機可以順著她的腳步出去。（後面剪輯又把出去這一段剪掉了）不需要另外找場地和時間。
難得那時狀態好，就要一鼓作氣。
沈鈞在場外坐著，看李心艾坐在地板上，盤著腿，手放在膝蓋上的側影。和剛剛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時，抱著玩偶的樣子差不多，就是再拉大了四五歲。
之前沈鈞還擔心過，她只能本色出演未成年美少女（那喜歡她的人豈不是……！好，現在知道為什麽，她絕對不肯承認自己是粉絲了）但就是邁入片場邊界的一瞬間，就變成了【精神狀態還是好像十幾歲的成年女性】，明明是同一個人啊。
雖然看著電視，但明顯沒投入，把聲音當成背景音，影像也只是在眼前流過。好像在看很遙遠的地方。
也不能說難過，這一幕沒有任何煽情催淚的要素。基本誰都是這麽過的，誰都會有有點寂寞的時候，只是有種淡淡的悵然。
沒有加上音效音樂，沒有剪輯，在場外看著，就能把這種情感傳達給觀眾的女演員可不多。
他感覺到這人確實是有實力的，不是有天賦，而是已經把天賦轉變成了實力，她才入行多久，她是啥工作態度？甚至要考慮到她的精神狀態……沈鈞簡直自慚形穢。
他對她就有點回避。
終於回避了！李心艾決定不再說“你嫉妒我吧！”，而是轉而讚賞他——總算能正確認知兩人之間的差距了。
我什麽地位。你什麽水平。
而相對的，李心艾在下班，等助理收拾東西、開車過來、叫經紀人的間隙裏，被導演拉著吹水。他是不是也有介紹兩人認識的想法？不是相親這種庸俗的，而是沈鈞既然能接受邀請來一趟，那估計就對李心艾感點興趣，還在這裏待了一下午，看完了！
這人雖然不接通告，時間沒法換算成錢，不能像以前周目的李心艾一樣，單手插腰，說你耽誤的這些功夫已經價值多少美元了，但他的時間可也是很寶貴的。錢買不到才寶貴呢。
也許沈鈞作為演員想提攜後輩吧？他在圈裏確實有這名聲。有能力有人品的後輩，他都不吝惜於幫一把。
嗯，李心艾有人品嗎？導演想。
反正她到目前沒犯什麽錯吧。
導演就想著廣結善緣，讓他們牽個線也好啊。
說不定李心艾還能把沈鈞拉回來主流市場圈。她就長了張偶像派的臉，看著她被大家喜愛的樣子，和她本人閃閃發光的模樣，也許沈鈞也會想重回大眾目光下吧！
結果李心艾聽他說沈鈞這幾年在歐洲，搞音樂劇，就說：“呃！”
他一開始也是演話劇，他家應該能夠運作，把他塞進電視劇……不，太土氣，還是直接進電影，去國際舞臺吧。只要花錢應該能砸下幾個美國的獎，資本主義國家嘛。
結果就是演話劇，小小的舞臺，還不是國家劇團。就是自己搞的那種，有時候一場下來就幾個人坐在下面，最後還是被人家拍照發抖音，說【有帥哥在演戲】，看的人才多起來。
李心艾嚴重懷疑這個是他家裏人看不下去，幫他買的營銷。但這也不管什麽用啊。這年頭哪裏有人看得下去話劇，小城市，李心艾連莎士比亞《第十二夜》都看不下去。（現實中，得到女演員模擬器後，她是有幻想過上進的。但初中時試了一下，七分鐘後睡了過去，就放棄了。）如果買了營銷，那也沒上熱搜，不然就太明顯了。
觀眾從四五人變成了七八人，最多的時候到了十一二人。完全不頂用！
沈鈞對此卻挺滿足的。他和前幾周目【李心艾】談談吧，她應該喜歡他，她那個時候已經被導演、大中的目光和期待弄瘋掉了。覺得就算喜歡表演，也大可以以後買一個在海邊的白房子，在裏面的影音室裏，關起來，對著偉大的電影模仿。不需要觀眾，如果實在需要觀眾，在當地的劇團出演就好了，人很少，她反而可以控制。
沈鈞也是一樣，喜歡表演，投身這個事業，上的也是正經名校金融系（游戲裏第幾個學金融的了？）但實在沒到沒觀眾一個人也可以的程度。沒觀眾叫什麽表演啊。不想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，才去劇院。
人少對他剛剛好，不，都是有更多的觀眾才好，觀眾更多的誇獎自己才好，李心艾還不是演員，都有這種虛榮心了，沈鈞難道真是聖人？
不過他覺得看著個位數的觀眾一點點增多，自有一種充實之感。
“甚至減少都是有意義的。”沈鈞說。哇靠，這人真是聖人吧。
李心艾不可思議地看他，雖然是游戲，但畢竟是人生模擬，她現實中的一些表情能實時投放到屏幕中的自己臉上。
實在是太沒禮貌了，導演用手捂住臉，沈鈞裝作沒看到，他說：“觀眾的反饋，能督促我們改進演出。”
這話真是作為前輩的諄諄教誨，李心艾想著下周目攻略他，現在愛情線沒開，好感欄裏沈鈞對她的態度定義已經是【有才的後輩】了。
括號。（很容易走歪路）
可惜李心艾算上【前世的記憶】，經驗甩他幾條街，也完全沒想過要聽以後的交往對象上課。只覺得。
“你說話像廣電微博。”李心艾說。
“你這話可千萬別在網上說……”導演說。他電影還想上映吶！別臨陣被封殺女主角。
不拍電視劇，因為就算他自己沒有那個意思，電視劇為了回本，肯定也要提前預熱造勢宣傳。不單單是炒作，也有為了其他的演員導演編劇而過來看的。優良團隊推出的優良劇本，偏偏裏面還混雜了一個他。
“觀眾不是因為我而來的。”沈鈞說。“我很擔心沒有完成好我的那部分工作，讓他們失望。”
“呃。你可以不當男主角的。”李心艾小心翼翼建議。
雖然他都已經混到這一步了，怎麽她才來建議？
和沈鈞對她的想法一樣，她也覺得【這人腦子有點問題啊】。
還優良團隊優良劇本當男主角呢，怎麽李心艾這周目第一次進軍國內，就是演仙俠劇的女二啊。
此時能像李心艾之前一樣，罵一句【性別歧視】，也可以。但她感覺更多的是階級問題，他有錢她沒錢嘛……
沈鈞就挺平靜的，她想這個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優勢吧！裝沒意識到就太賤了。
沈鈞說：“因為我想當男主角。”
“哦……”李心艾說。“雖然我覺得你不說這句話就是裝不懂。但說出來還是太賤了”“咳咳咳！”導演劇烈咳嗽。
他組起來的局，如果在這裏打起來怎麽辦啦。
沈鈞面色如常。他聽見了嗎？最後那三個字。李心艾從下面偷看他。沈鈞回看她一眼。
嗯。聽見了。李心艾想。
“因為我想要完成自己的表演。”沈鈞說。大段大段的表演，像舞蹈男演員。他需要的是之前李心艾一樣，百分之七八十戲份的【絕對主角】。都不是絕對男/女主角。戲劇裏這樣子還好，《羅穆盧斯皇帝》沒有皇帝就沒法演了，電視劇這樣真的很過分，聞所未聞。
不過如果他想的話，真的能組起來一個局，不會比今天導演把他們兩個拉過來聊天更難。
“有錢真好啊！”李心艾說。那個年代片酬還沒有膨脹，沒有一天兩百零八萬，煤老板就可以說投資了，還很受歡迎呢。
反正沈鈞是沒有【不靠家裏面】的清高感覺，隱姓埋名，從一個小龍套開始在紅店打工。他從小到大受的教育，被好好養著，去美國讀商科都是家裏出的錢，怎麽可能說切割就切割。那叫不孝啊。
這人也是有點癲……李心艾想。他的想法是一部分，還有“怎麽就和我說了？”
她很納悶，“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。”
還說他不是她的粉絲！這抖給媒體也是大料啊。
沈鈞多年來磨練演技是有用的。他後來參演的電影電視劇都是經典，他在裏面也拿出了配得上【男主角】的演技，作品到現在還會時不時被提起名字，劇照拿出來都能引起一發懷舊潮流，雖然這人才三十二歲啦。
他在國內還是很知名的。長時間待在歐洲反而像是饑餓營銷，如果爆料，肯定能上微博頭條。
“哦，我想你不會說出去的。”沈鈞對她一笑。
奇怪的是，之前覺得他這樣那樣的不靠譜，有點神經病，【你以為你算老幾啊】，但就是現在，李心艾確定了，他的確是大前輩。
有種大人的感覺，她突然拘束起來，抱著玩偶坐在原地不說話了。
導演之前就調轉腳步往旁邊挪了一點，努力假裝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，他不存在。
但同時又不能完全走掉，現在是他們三個人在這裏談事，其他人才識趣地不上來打擾，導演還得在這裏盯著，不要讓其他人也上來，聽到【大料】。
他心想什麽啊？這種好像又沒參與對話，好像又是兩人交流一環的感覺。
總之就是演話劇，等到某天他感覺演技到可以出師的程度，才去跳往更大的舞臺，這人厲害的地方就是他想跳就能跳。哎呀，很多人空有演技卻不紅的。
隨時可以組建一個劇組讓他進去，或者這個做不到的話，畢竟前期準備還是很花時間，那他可以空降到一個已經籌劃好的劇組，擠掉原本的男演員。
他不會有什麽感覺吧，如果對方演技比他好，他可能會有點慚愧，放棄（會嗎？這東西又要怎麽評判？如果不是太大的斷層差距的話。）但如果他覺得自己能行就會上。可是被擠掉那個也是拼上了演技之外的，名氣、粉絲重視度、人設。甚至包括經紀公司合約在內的一大堆東西呢。
但現在已經不能說他全靠家世了，他不是已經內化資源了嗎。現在大家說起來，包括圈內人，首先說他是影帝，然後再說“他家裏面很厲害，所以不可以對他搞別的。”
難怪沈鈞不跟家裏面切割呢，這怎麽切啊。
話劇，觀眾少的話，還可以控制。這人不愧是學金融的，他放棄從事商業，是不是就是不想玩杠桿啊？有多少本金做多少事。去幹實業好了，他家也確實是搞實業的……巨頭。
“你去搞話劇，不也是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大堆人，也有人沖著其他演員、編劇、導演，包括戲劇本身來看的呀。”李心艾說。
她對沈鈞倒是沒什麽意見，但想到這人有的優勢，就想戳他一下。
之前還以為他全靠自己呢，別說得那麽清高。有solo歌手，哪裏有solo男演員。
沈鈞就很謙遜。他說：“大家也是共同去完成一個作品。”
旁邊導演就算離了幾步也用不讚同的眼神看李心艾，李心艾想他怎麽又謙遜起來了，搞得好像她很咄咄逼人一樣！
但戲劇沒有影視作品那麽鋪天蓋地的宣傳，說難聽點，本來就沒什麽人看。沈鈞剛進去的時候，是因為上一個男主角跑了，他投資進去的，就順便頂上了。那時就是四五個觀眾。
後續觀眾人數增多了，其他條件沒變，按照控制變量法（高中總上過的），可以認為是因為自己的改進。
“嗯。嗯。抖音打廣告怎麽不算改進呢。”李心艾說。
導演斜眼看她。
李心艾吐舌頭，躲到沈鈞的身後，她看出來這人是既不會打她也不會罵她，也不會生氣的類型了，當然沒有碰到他，兩人的距離超過五十厘米，在視野上，沈鈞擋住了導演投向她的視線。
“也是自己和大家一起進步。”沈鈞說。導演敬佩他，沈鈞比自己還小上十幾歲，怎麽能忍住不打她的。“我認為在能力還不夠的時候，在小的場地環境裏，是對觀眾負責。”
李心艾想這人腦子好怪啊，他真的把這個當成事業，不，是人生價值在做嗎？
不過演舞臺劇開局的話可能就會這麽想，他們說話和表演都會比較誇張，日本好多演員就這樣。
但後續劇團解散，地方的小劇團，這樣也難免，沈鈞一開始進去就是男主演不幹了，倒是還能追加投資，但人家自己不想幹，【“看不到未來”】就那麽幾個人，就散了。
按理來說和他也沒啥關系，他就在那裏待了幾個月，和一些大學生實習的時間差不多。李心艾跟顧賢的助理聊天，她是她身邊極少數在國內上本科，並且真的順利畢業找工作的人，她就對她實習的公司完全沒感情，覺得同事上司都去死好了。所以才來做娛樂圈明星助理嘛……
但劇團解散後，沈鈞給裏面一個家中困難的人介紹了工作。還借了錢，幾十萬呢。
“……哇。”
“你道德的金光閃到我了。”李心艾說。
沈鈞：“？”
“因為求到我頭上來了。”沈鈞說。
他微微皺著眉，好像唯獨說到這件事時，不太希望李心艾誤會。
娛樂圈裏被認為是個【善良的人】，感覺完全是罵人。
“就是說啊……”李心艾說。“我身邊被求到頭上就會答應的人很少誒。”
難道是她的朋友圈素質太低了嗎？
也不是說有錢就可以把錢借出去了，就李心艾的經驗來說，有錢人反而在這方面很吝嗇。
久保美玲和她出去玩，花那麽多，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，也不會讓李心艾付錢。但她很懷疑在路上遇到一個需要幫助的人，金錢方面，要借ta幾十萬，久保美玲會不會給——肯定不會的。
那不符合她的價值觀。
李心艾自己感覺也……她現實中沒有幾十萬，游戲裏有，應該會給吧，因為是游戲的貨幣，如果跳出選項就會選。
這種善良的選項，基本後面也會有好的結果。
現實中的有錢人生活——這種程度的有錢——她還沒有過過呢。
沈鈞不可思議看她。看了十幾秒。他感覺不光是她說出來的話中透露出的為人處事的態度（這年頭的年輕人可能就是這麽潮吧），她話語本身都能嚇人一跳。
“一直，花別人的錢。不太好。”他說。
“我也有在反思呢。”李心艾興高采烈。對她來說只是游戲幣，模擬裏的一年兩年進程，也是隨便點點鼠標就能跳過，“等我賺大錢出名後，我會請回去的。”
“……完全是空頭支票。”導演嘟囔。
沈鈞站在人格角度上規勸，而導演主要是覺得女演員一直花別人的錢，被爆出去就完蛋了，什麽，對方也是明星？那不管了。
圈內人談戀愛，一方再傻，被騙也是該的。
就是也覺得年輕人真潮啊。
導演強硬說，“好了，這一項也跳過！”跳過所有危險的話題，轉而吹捧起沈鈞。
不能指望通過列舉他的成就，來讓李心艾心生敬佩了。她今天一上來也知道他是影帝，上網查也能知道他的人氣——至少能看到百度百科裏他的獲獎履歷，和微博粉絲量吧！但也沒半點尊敬的意思。
【對前輩的敬重】，00後已經把這個美德丟到垃圾桶去了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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